罗伯特・诺齐克(Robert Nozick)提出的「非侵害原则(Non-Aggression Principle, NAP)」与约翰・罗尔斯(John Rawls)的「正义即公平(justice as fairness)」看似对立,实则都在回答同一件事:社会如何正当地分配自由、权利与资源。先设定边界与规则,再安排资源的流动。这套思考路径挪到资本市场,得到的第一性原理同样朴素:先定义「能长期复利的底层机制」,再谈择时、选股与交易。换句话说,我不试图「更聪明地预测价格」,而是试图「更聪明地选择人和制度」。
把这个原则稍微形式化:人才密度 × 优秀的管理层 × 可持续竞争优势 =「组织级复利」。你买入的不只是当前利润,而是持续吸引与留住顶尖人才的能力;当「人才→产品→现金流→再投资→更强的人才」形成正反馈,复利的齿轮才真正咬合。
投资,就是让最顶尖的人替你赚钱
巴菲特从「捡烟蒂」转向「以合理价格买入伟大公司」,本质是从一次性价格错配走向组织能力的长期复利;彼得・林奇强调「投资你看得见、用得着的世界」,其实是在利用日常信息更早识别「谁在持续赢得用户与人才」;约翰・博格用指数化把这件事工程化:当主动投资者彼此稀释超额收益时,「拥抱胜者集合」把资本稳定交给更强经营者。三条路的共同结论是:与其在每一次判断上赢过别人,不如在「选择谁来替你赚钱」这件事上一次做对,然后把时间交给复利。
个人的能力与认知都有上限,市场对手里有无数专业选手和制度化资金。试图在短期预测上战胜他们,极难可持续。更可复制的办法,是把资本外包给更强的人——那些能持续吸走顶尖人才、在正确激励下把小优势变成大优势的组织。投资的关键不是每次都判断对,而是尽早绑定能反复正确的人与制度。
如何找到「最顶尖的人」
寻找顶尖人才,最粗暴但有效的方式就是「直接投资市值最高的公司」。不是因为市值是万无一失的真理,而是因为它综合了盈利、增长、风险、流动性与预期在内的巨大信息集。像 Google(Alphabet)、Meta 这类公司,长期吸引 MIT、Harvard、Stanford 等顶尖人才进入研发与产品一线;普通人很难进入这样的组织,但可以持有它们的股权——让它们替你赚钱。市值是人才密度的影子,影子会走形,但在足够长的时间里,影子大多贴着身形。
当然,市值也可能被故事抬高,所以需要交叉验证:看长期 ROIC 是否稳定高于资本成本、自由现金流是否健康、再投资机会是否充足、股权激励是否以长期为导向,以及在关键转折点是否展现出「快速、正确、无情」的执行。市值给你第一枪,证据让你敢持有。
如果不想在个股上承担过多风险,那就把难题交给更大的制度。指数化的本质,是让「市场的制度」去定期筛掉落后者、纳入新赢家。美国市场之所以适合作为全球配置的核心,并不仅因为产业宽度,更因为「法治 + 资本市场深度 + 高校与移民体系」共同构成的人才与资本漏斗;S&P 500 就是一台「胜者升级、落者出列」的自动化机器。正如《持续买入》所强调的:少判断、低成本、长期持有,往往击败大多数高频的聪明。把指数当作默认,并不是「躺平」,而是利用了两个强事实:赢家会被自动加权,失败者会逐步边缘;你的操作频率越低,犯错的机会越少,复利越完整。
如果愿意承受更高波动,逻辑可以进一步集中到「伟大公司的集合」。近年的市场中,「MAG7(Magnificent Seven)」贡献了指数回报的相当比例;有投资者索性通过相关主题 ETF(如「MAGS」)直接押注这组最顶尖的公司——AI 芯片、造车与自动驾驶、社交与广告、云服务、操作系统与电商,它们在人才、生态与资本上的耦合极强。集中意味着更高的期望回报,也意味着更大的路径波动与回撤。是否采用,取决于你的现金流稳定性与心理承受力。
在更进一步的主动层,我采用「一个行业只投一家,且优先押注龙头」的原则。原因在于现代产业的「赢者通吃」结构日益明显:网络效应、生态锁定、品牌与数据的叠加,常让第二名做对的事,结果却在帮第一名更强。以 AI 芯片为例,若同等优秀的人才同时拿到 NVIDIA 与 AMD 的 offer,他们一定会更倾向于前者;而人才投票又会反过来强化生态飞轮。这并不是对技术细节的忽略,而是把「人才流向」当作一条强证据链,并用它校准仓位与持有时间。但这里并不是建议只投资一家公司,而是投资多个看好的行业,比如你看好 AI 领域的话,那就在芯片设计、制造、发电、稀土、应用等,每个行业投一家。
生命周期与杠杆
把时间维度纳入系统。《生命周期投资法(Lifecycle Investing)》的核心观点是:年轻时期人力资本占比高、金融资产少,但是抗波动能力更强,可以把风险敞口适度前置,让更长的时间去平滑噪音;而年长时期资产多、抗波动能力弱,应当降杠杆、抬现金、提高分散度。其实贷款买房就是最典型的生命周期投资法,年轻时用 2 成首付买房,相当于加了 5 倍杠杆,然后花 30 年还贷款,还贷款的过程就是逐渐降低杠杆的过程,30 年后贷款还完,杠杆也就回到了 1 倍。既然可以贷款买房,为什么不贷款投资收益更高而且确定性也更高的 S&P 500 呢?
把这条思想落到实践,含义很直接:只在「资金成本 < 优质公司长期资本回报率」时使用温和杠杆;利率抬升、收入不确定或估值偏离时,主动收杠杆。现实世界里,温和杠杆的来源往往是成本较低的消费信贷或抵押融资——本质是用更低利率的资金去「加速绑定」高回报主体。关键在于护栏:设置 6–12 个月的生活现金缓冲,明确负债上限与偿债来源,对失业、加息与市场深度回撤做情景推演。你想赢的是二十年的复利,而不是某一年的漂亮曲线。
当你已经决定配置一笔资金,学术与机构研究在统计上更支持「一次性买入(lump-sum)」优于「定期定额(DCA)」:
Thorley(1994, Financial Analysts Journal)论证 DCA 的预期收益劣于一次性入场;Knight & Mandell(1993, Financial Services Review)从期望效用框架得出类似结论;Vanguard Research(2012)在多市场样本中发现,一次性投入约在多数时期胜出,DCA 更像是「把风险推迟」;与此同时,Statman(1995, Journal of Portfolio Management)提醒,DCA 的行为好处在于更易坚持。
把「借未来 1–2 年可支配收入」作为一次性配置的资金来源,是生命周期视角的自然延伸:相当于把未来现金流前置,让复利更早开始。执行上我会写入三条纪律:其一,「只在职业与现金流稳定」时使用;其二,「利率高、估值高、收入不确定」三者任一出现时暂停或减半;其三,「每年一次固定复盘」,复盘的对象是「假设与纪律」,而不是短期净值。为了降低行为偏差,我会卸载交易 App,把查看频率降到季度/半年度;把再平衡写成 If-Then 规则,尽量自动化,避免把临场情绪当作理由。
选择谁来替你赚钱,然后给他们足够长的时间。默认用指数绑定制度化的胜者集合;在可承受的波动下,以龙头集合增强;当认知与把握度足够高时,在行业层面「只选一」,并用清晰的护栏管理错误;年轻时用生命周期框架温和前置风险,同时把一次性投入与行为工程结合起来。把复杂留给制度,把时间交给复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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